张益唐,华人顶尖数学家,曾在孪生素数猜想和黎曼猜想上取得实质性突破。今年6月,张益唐回国,全职加盟中山大学香港高等研究院担任首席科学家;9月,在中山大学开学典礼上作为教师代表致辞——以“新人”的姿态回到中国高教一线。
在开学致辞里,他笑称自己和同学们一样再次成为“新人”,祝愿新生们在大学生活中“看见自己生命的独特纹理,也看见持续生长的无限可能”。这既是对众多青年学子的赠言,也是他对自己经历的总结和审视。
9月7日,数学家张益唐在接受记者采访。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卢汉欣摄
如何看待自己海外漂泊30多年、“大器晚成”的学术经历?回国后有什么感受和规划?想对同行和学生们说些什么?
谈过往:研究大问题“应该有百折不挠的意志力”
“心里感觉还是有点波澜起伏,一句话,我终于回来了。”谈到回国任教,张益唐觉得似乎命运早有安排。“41年前,我第一次到中大开会,讨论结束的时候,当时中大校领导说欢迎我到中大来,现在这句话变成了现实。”
他的“传奇”被频频讲述:7年读博、7年在快餐店打工、50多岁才一举成名……何以“传奇”?
张益唐给出的答复格外“风轻云淡”:“大丈夫能屈能伸,只要保持意志力,保持对学术的追求,就是有机会的。”
张益唐说:“一个人应该有坚强的、百折不挠的意志力,否则不可能坚持做喜欢的事情,也不可能取得成就。”
对青年同行们,他给出“硬核”建议:“最好盯着一个大目标,找一个大东西。在数学领域,不用担心没有大问题、难问题,希望大家心里能有远大志向,至于现实中做一点小的题目、从小的起点出发也没关系。”
谈学习:人工智能时代“应该多学一点数学”
2013年,他发表了令他一举成名的论文,很多人问:孪生素数有什么用?
“暂时没有,但正是这份‘无用’,让我们得以在纯粹的思想高空里飞翔。”——这是张益唐给出的回答。
他鼓励年轻学子“允许自己为‘无用’的问题着迷”,因为“每一次看似无用的追问,终将在某一刻落回大地,成为国家与文明进步的阶梯”。
在“技术爆炸”、人工智能成为热词的今天,他认为“很多人工智能问题到最后还是归结到数学”。
张益唐旗帜鲜明地反对“AI来了就可以不学习”的观点:“正因为人工智能时代到来,未来数学可能更重要了,应该多学一点数学。”
很多人往往把数学神秘化,或对数学怀有畏难之心。自称“数学小神”而非“大神”的张益唐却说“数学不难学”,令他不满的是对数学“故弄玄虚”的科普与“陷阱式”的题目包装。
张益唐也反对“全民奥数化”,主张对有特殊才能的人设置绿色通道,同时以更友善的方式为大多数孩子建立“数感与逻辑”。
谈未来:把“未知”变成下一代学子新的“已知”
来到中大校园、来到粤港澳大湾区,张益唐重新看见了个人路径与时代坐标的交汇。“我祖籍在浙江平湖,在上海长大,在北大求学,在美国漂泊了30年,如今落脚大湾区。”他如是说。
选择大湾区,是理性与情感的叠加。“我爱大湾区,这里是改革开放的先行地,比较适合创新,能够做一些胆量大的新东西,而不会特别保守。”
在他看来,大湾区适宜的气候、创新的氛围、开放的传统与发展前景,给自己“甘当新人”的学术再出发提供了丰厚的环境红利。
9月7日,张益唐和太太在中山大学校园里。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卢汉欣摄
如今,张益唐把学术安放在更开放、更务实的土壤中。他向刚入学的中大新生说:“让我们把课堂当作入口,把校园生活的点滴都当作随时可能触发灵感的研究样本。大学之美,美在师生共同把‘已知’翻译成‘未知’,再把‘未知’变成下一代学子新的‘已知’。”将功成名就的自己视为“新人”——这份“归零”的姿态,使得张益唐似乎忘记了自己已年过七旬。
未来还有什么规划?他笃定回答:“虽然到了这个年龄,但我还能做很多研究,我希望能专心致志地做下去。有些工作如果我做不了,我就找学生一起做。我的未来规划就是做好研究和教学,没其他更多事情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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