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前,中山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师飙受邀做客深圳市民文化大讲堂,以生动的语言、饱满的热情做了一场题为“人间孔子”的精彩讲座,观点颇富个性。师飙表示,在礼崩乐坏、兼并杀伐的春秋年代,被社会边缘化的孔子是清醒者。他有知识、有胆略、有追求,他很清楚自己,并真正回答了我们今天面临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:我是谁?值得一提的是,当天虽然酷暑难耐,但现场座无虚席。
将“学在官府”变为“学为四夷”
讲座开始,师飙首先对原始儒家做了介绍。他讲道,原始儒家是一门职业,社会地位低下,这个社会群体有文化技能,但人生目标低下,缺少对人生价值观的追求。孔子即生活在这个群体。春秋时代“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”,儒家是当时一个极敏感的职业,用今天的话说,是处在政治、文化、经济最集中的一个平台上。
谈及孔子的出身及成长时,师飙重点提到18岁的孔子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。孔子在防地寻找到了父亲家族的墓地,以极大勇气向世俗和孔氏家族挑战:掘开父墓,将母亲与父亲合葬,宣示了自己对孔氏家族的回归。在成功回归父系家族后,孔子向父亲所属的贵族社会发出了回归的冲击,他在没有被邀请的情况下,身着服丧的衣裳去赴鲁国政治领袖季氏的贵族集会,被季氏家大夫阳虎傲慢地喝退。阳虎当众羞辱他:“季氏享士,非敢饷子也!”自此,孔子与阳虎再无交集。“在王充《论衡》里记载了关于他俩的轶事,王充用这件事证明孔子并非未卜先知之人,批判了董仲舒将儒学神化。”师飙说。
从此,孔子将回归贵族社会的愿望默默地掩盖了起来,他已经长大,具备了广博深厚的知识,拥有了异乎常人的目光和勇气,于是他开始了人生的第三次冲击:将贵族独享的学习权力“学在官府”变为“学为四夷”,在中国古老大地上向人间散播知识的种子。“这是开天辟地的变革,这是孔子的伟大之处,单单这一点即可彪炳千秋,因为他改变了历史。”
靠生命体验与孔子对话
颇有意思的是,师飙提出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:当孔子开始民间办学,他对入学资格没有限制,学费很少,但除了我们熟知的那三十来名在《论语》中出现的弟子,其他的弟子是怎么上课的?办学伊始,是如何冲开“学在官府”的壁垒?如何打开“学在四夷”“有教无类”的局面的?
“我们已看不到任何具体资料了。但我们推测,颜征的母系家族一定给了孔子坚决的支持。孔子回归家族使他具备了令人折服的气质,推测中的颜渊父子均是孔子的学生,要知道孔子学生中父子同出一门的只有两对,颜渊和父亲颜路、曾参和父亲曾皙。如果颜渊真是出自孔子的母系家族,这也就解释了孔子为什么那么偏爱和重视颜渊,甚至将颜渊定为弟子的代表人物。那是因为颜渊不仅深思好学、品行优秀,还因为颜氏父子支持过孔子办学,并且有家族的亲情。人间孔子,不仅有怀抱,更有亲情。”师飙说。
“很多学生来到孔门,当然不是冲着低层次的技艺而来的。”师飙认为,“礼乐射御书数”不能满足那个时代青年人、庶民的需要。孔子也明白,他必须对儒家施行改造,从学生培养目标、教学教材以及教学科目上予以重新设计。设计的标准为三:精英教育、人格教育和理想教育。“从重塑儒家形象这一原点出发,新的儒家教育必须由单一的生存需要上升到对精神层面的追求,以坚决回击世人和其他学派对儒家的攻击和贬损,这是前无古人的对生命意义的升华。孔子对人的生命价值的定义,如明灯照夜,令生命途中的迷雾清尽,浑噩大开。”
师飙表示,他同意学者李零解读《论语》之法,“一个现代知识分子和一个遥隔两千四百多年的知识分子之间的对话,不是靠史料一环扣一环去联结,而是靠生命的体验去穿透。”师飙说:“孔子是老师,我也是老师,至少在这一点上,我们灵犀相通。我对孔子的评价显然比一般人要好一些,因为我觉得我不可能去苛求这位两千多年前第一位私立学校的老师,虽然他对学生的评价有失偏颇,比如子夏,比如颜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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