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地朋友初到广州,听到粤语,简直像到了外国。难怪孟子早就说“南蛮”讲起话来,叽叽喳喳,就像鸟叫。最近报载,我国最难懂的方言,粤语荣居亚军。
外地人不懂粤语,或是广州人不懂普通话,交流确有不便。新中国成立初期,广州连一些教授也只懂粤语,我的一位老师讲课时说:“欧洲中世纪社会,乌哩单刀”(一塌糊涂),让北方同学一头雾水。“文革”时,北方的红卫兵来广州串连,看到有人摆卖颇像糕点的桐油灰,便问:“好吃么?”小贩用粤语答曰:“好黐!”红卫兵便以为是“好吃”,拿来就啃,结果叫苦不迭。不过,多年来,广州推广普通话,成效卓著,闹笑话的事已不多见。
前些时,有人担心粤语听多了,会影响学习普通话,这纯属杞人忧天。其实,粤语是岭南文化的重要载体,岭南文化是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。保存和发展粤语,恰好能证明和推动一体多元的中华文化。
语言的交流、发展,是自然而然,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。谁想到,被孟子视同“鴃舌”的粤语,却在语法和词汇上,保留了许多原来在中原地区流行的古汉语成分。据语言学家考证,秦汉时,中原汉语已进入岒南,其后中原战乱,汉族群众多次大规模南徙。而北方少数民族的语言,淘洗并影响了汉语,形成了现在的普通话。南下的中原人,使用的却是原来的汉语,并和壮族、黎族等土著的语言结合,成为粤语。以语音为例,原来古汉语中的入声字,现在中原没有了,倒是粤语却保留着。以词汇为例,唐代诗人岑参有诗云:“双袖龙钟泪不干”。这“龙钟”,一般辞书都从“老态龙钟”的成语,解作老弱貌。其实,在粤语,这“龙钟”音变为“论尽”,指动作不利索而已。古汉语的“跋扈”,则与粤语的“白霍”义近而音转。又如朱熹诗云:“问渠哪得清如许?”这“渠”,即现在粤语中的“佢”(他),而非沟渠。有人说,粤语中有不少古汉语的活化石,这一点不假。只是好些精彩绝伦生动活泼的语汇,渐被淡忘,未免可惜。
当然,有些粤语词汇则来自壮语。又如说欺侮为“虾”,惬意为“冧”,也都是吸收了岭南原住民的语汇。在这个意义上说,现在的粤语,也是多少年来我国各族文化交融的产物。
从语言学上说,词汇的变化最为活跃。随着经济政治文化的交流,不同地区词汇交流和相互影响,是正常的现象。像连战先生在破冰之旅中说过“愿景”一词,现在大陆许多人也经常用上。又如台湾朋友把“学术讨论会”说成“研讨会”,我们也欣然接受。至于粤语中常用的词,如“生猛”、“淡定”、“埋单”、“搞掂”,已在全国通行。同样,北方一些词汇传来,像“搞对象”(谈恋爱),现在我们也常说。香港人称老板为“老细”,广州人也照搬不误。
据闻,有人认为,语言的相互影响有损语言的“纯洁性”云云。对待这类无知之谈,我们大可以一笑置之,“睬佢都傻”!
你说我说:
上期《记得当年木屐声》一文引读者热议:
前天,我和朋友去泮塘吃饭,顺便就和他逛逛荔湾湖,湖边青石板被此前的大雨冲刷得很干净,与通幽的巷子、长青苔的墙角组合起来,给人营造一丝清凉。而上了被骄阳烤过的柏油路,就感觉脚底发烫,悠哉漫游变成了健步疾行。(读者:丢豆豆)
在老家潮州,我小时穿过红木屐,木屐在脚下喀喀咔咔,踩着很得劲,还没进家门母亲就知我回来了。不过现在,满街都是色彩缤纷的轻便人字拖,那种闻声识人来的乐趣不再有喽。(读者:广济楼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