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“水巴”开通,市民称便。我也不禁想起了珠江水上的交通工具,想起了“拍拖”这绝妙词语的来历。
明清以来,广州已成国际知名水运发达的大商埠。前两年,大英图书馆特藏的《中国清代外销画精华》面世,里面有描绘珠江沿岸图景实录的画幅,长达数米。江面上帆樯林立,舳舻千里。那一派水国商都的气派,在今天看来,仍让人惊叹不已。屈大均说,“粤人善操舟”。长期以来,亲水的广州人,摸透了珠江的脾气,管它风高浪急,驾舟如履平地。“拍拖”,正是粤人驾船的特有技巧。
小时候,我在广州河涌和珠江之滨,见过各种各样的舟船。在荔枝湾,有头尖尾平的“塘尾”(蜻蜓),有头尾俱尖的“榄核”,这都是供游人自驾的小艇。还有一种“花艇”,船的中部放着小桌,艇上有船篷,挂着迎风摇曳的珠珞。年轻的女船家在船头撑篙,游客则坐在船里,优哉游哉或嗑瓜子,或赏风景。
在珠江边,我常看到停着几艘“紫洞艇”。这类船一般高两层,装饰豪华,是有钱人吃海鲜搓麻将或寻花问柳的去处。在二沙头一带,更多是以打鱼为生的水上人家,他们浮家泛宅,终日受风吹雨打,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上岸定居。在江面,往往有船夫驾一叶扁舟,站着划动双桨。江之畔,也停泊着几艘“大眼鸡”,那是在船头画着一双鱼眼睛的大船。
最惹人注目的是装饰讲究的“花尾渡”。这是出现于上世纪三十年代中,来往珠江沿岸县镇的主要交通工具。船高两层或三层,体积硕大。舱里排列上下两层分成格格的床位,供旅客坐卧休息。“花尾渡”本身没有动力,全靠小火轮拖着,行进时平稳无声。那时珠江清澈,躺在舱里,微风飘拂,凉意渐生,真有“春水碧于天,画船听雨眠”般的惬意。
在江面宽阔处,小火轮用绳索远远地拖着“花尾渡”行进。可是,当行进到狭窄河道,以及起航或泊岸时,小火轮便要和“花尾渡”靠在一起,船工们用铁钩绳索,把两船捆缚,让它们互相紧贴,这就是“拍拖”,亦即拍着、拖着之谓。
在上世纪三十年代,广州也出现自由恋爱之风了。不过男女一起逛街时,还有点拘谨,往往一前一后,形影相随。关系密切些了,女孩便会勾着男孩的臂弯,肩膀拍在一起。在风气初开之际,人们少见多怪,看到青年男女的情态,与“花尾渡”小火轮拖拖拍拍的模样相似,始而窃窃私议,跟着半是讪笑,半是羡慕,便把“谈恋爱”形象地比喻为“拍拖”。如果恋爱失败,则称之为“甩拖”,亦即两下里甩开的意思。
《诗经》有句云:“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。不过,在封建时代,即使是夫妻,在街上公开“执手”,也被视为有伤风化。到近代,广州出现“拍拖”的雅谑,恰好说明这里思想的逐渐开放,与近代商业化和工业化的趋向同步。存在决定意识,这绝非偶然。到现在,我们进入了“水巴”时期,但语言的惯性仍起作用,所以广州人依然把谈恋爱称之为“拍拖”。至于有人发展为又拍又搂,“电灯杉挂老鼠箱”,殊不雅观,此是后话。
你说我说:
上期,本专栏《登高重九说风筝》一文引起读者热议:
风筝的危害我是有亲身体会的。有一只喜鹊被悬着的风筝线缠在了树枝上,扑腾了好几个小时,直到同事找来吊车将之取下,才帮助其挣脱,否则就是“鸟命呜呼”了。所以,我更青睐登高这种活动。(读者:花椒)
儿时,小小的我常站在爸爸身边,仰望天空中的风筝,也仰望把风筝放得很高的爸爸。如今,可以全身心依赖爸爸的机会越来越少了。幸好,儿女与父母的关系就像放风筝,任羽翼丰满的孩儿飞得再高再远,父母的牵挂始终是那根线,叫我们记得归来的路。(读者:小山尖)
以前总听父亲说起秋日放风筝的童年乐趣。可是在大楼林立的今天,风筝很少见到了。重阳节登白云山的习惯,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沿袭下来。(读者:小鱼)
告读者:世事万千变,深藏笔墨间。本期文章中提到的广州城、广州景、广州人是否引起了您的共鸣,勾起了您的回忆?请发邮件到smgzddgz@126.com,下周三,我们将选登精彩点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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