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高1.7米左右,留着平头,穿着黑色的外套,显得很精神、干练。看到报纸上寻找“救人阿伯”的消息,他笑着说,“我有这么老吗?”当记者提出要给他拍照时,他一再回绝。“我没做什么,再说没能把兵大哥救上来,我真的很内疚”。这位在同事眼里为人处事有点低调的男子,就是和郑益龙一起下水救人的热心街坊路志辉。之前他曾被目击者错认为“阿伯”。
路志辉是惠州市龙门县人,2005年来到中山医科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工作,目前在医院当保安队长。碰巧的是,他和郑益龙都是1979年出生,不过路志辉比郑益龙小4个月。
1日下午,路志辉发现郑益龙在水中救陈永标,两人都快不行时,毫不犹豫就跳下水去,和岸边的群众合力,把陈永标救上了岸。但由于水流湍急,加上体力不支等原因,没能救到郑益龙。为此,路志辉懊恼不已。
“最后脱手那个瞬间,他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,那一眼,我无法忘记。”昨天,当回忆起前天那一幕时,路志辉说,当晚他久久不能入睡,至今心情仍难以平复。
“下水前,我真没有怎么多加考虑,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救人”
新快报:当时你是恰巧从那里经过?
路志辉:是的。当时我路过亲水平台,听到岸边有人在大喊“救命”,我过去时就看到一名兵大哥很快脱下军装,往后退了几步,一个助跑,一头猛扎进滔滔的江水中。
新快报:当时是什么情况?
路志辉:原来是有人拍照时掉进江里了。当时岸上的市民纷纷喊着“去找绳子,找绳子”。有许多人把衣服脱下来,一件件打结连在一起,有的人四周开始找绳子,甚至有的市民把停在一旁三轮车上用来捆绑货物的绳子解了下来,抛向江中。可是兵大哥和落水者在江中根本够不着。
新快报:后来你就跳下水去救他们?
路志辉:当时很多好心人在帮忙。我以为兵大哥会把落水者救上来,所以开始没想着下水的。大概过了几分钟后,我看到他们俩在水中已经快不行了,两个人都浮在水里。我担心他们有危险,就脱掉长裤跳了下去。
新快报:当时心里害怕吗?
路志辉:下水前,我真没有怎么多加考虑,更不会考虑怕不怕。因为他们两个都浮在那里,越漂越远时间紧迫我也想不了那么多。只有一个想法就是:救人。
“如果过多5分钟,没人丢救生圈给我,我也上不来了”
新快报:你下水后靠近他们俩时,兵大哥郑益龙和你说了什么?
路志辉:当时他们距离岸边已有六七米。我跳下去以后首先游到最靠近岸边的落水者,然后岸上有人给我们丢下救生圈和绳子,我把救生圈套到落水者身上,他们就把落水者拉上去了。然后我又向兵大哥游去,当时他可能已经喝了很多水,脸都黑了,根本不会动。我靠近他时,他嘴里说了两句“不要拽,不要拽”。
新快报:是不让你拽他吗?
路志辉:应该不是,当时他已经没有知觉了。我怀疑是落水者不会水,在兵大哥施救时,他拼命挣扎。加上兵大哥没有把长裤脱了,裤子在水中加大阻力,游动起来非常困难,加上水流这么急,落水者又一直拽着他,就导致他体力不支。
新快报:当时你是怎样去救兵大哥的?
路志辉:因为当时是涨潮,水流比较急,我就扯着他衣服后面拉着他往码头的浮排慢慢靠拢。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他头朝上可以喘气。可当游到距离亲水平台三四米时,水流非常湍急,水中还有暗流,我自己体力也不支了,被水流一冲,根本抓不住他,他就慢慢越漂越远,然后就沉了下去。
新快报:后来你想着回去救他吗?
路志辉:说实话我当初真的不知道水流这么急,我是下水才感觉到,越来越辛苦,更何况我拉着一个可能比我还要壮的人。我想过要去再救,但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他了。
新快报:后来你是被岸边群众救上岸的?
路志辉:是的。当时有两个好心人丢了个救生圈给我,第一次我没抓住,第二次才把我拉上来。上岸以后我已经站不起来了。说实话,如果过多5分钟,没人丢救生圈给我,我也上不来了。
我在岸上休息了一会,觉得很遗憾,兵大哥没有救起来,我感到很内疚,心情很不好。于是体力恢复一点就抱着衣服回单位了。
——路志辉回答记者上岸后为何要悄悄离开
“他的确是个英雄,我看到他下水救人时的义无反顾,真的很感动”
新快报:上岸后为什么要悄悄离开?
路志辉:我在岸上休息了一会,觉得很遗憾,兵大哥没有救起来,我感到很内疚,心情很不好。于是体力恢复一点就抱着衣服回单位了。
新快报:听你的同事说,那天晚上你都没睡着?
路志辉: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,心情非常不好,你们没有经历过可能感受不到,因为没有救到那个兵大哥,我心里非常内疚。(停顿了一下,声音有点哽咽)最后脱手的那个瞬间,他眼珠轻轻朝上转了一下,斜着看了我一眼。那一眼,我无法忘记。晚上睡觉,一闭上眼睛,就会回忆起兵大哥最后的眼神。(说着,他眼睛有点湿润)
新快报:你当时能下水救人,你的水性怎样?
路志辉:我的水性一般。小时候在乡下学的游泳,来广州后,平时会和女儿到游泳池游,但从未在水流这么湍急的珠江游过。
新快报:那你当时还敢下去?是不是兵大哥的举动感染了你?
路志辉:当时也没想那么多。不过当时兵大哥的举动,的确感染了在场的所有群众。大家都被他带动起来,可以说一定程度上,我也是被他感染了。他的确是个英雄,我看到他下水救人时的义无反顾,真的很感动。所以当看到他们坚持不住时,我也跳了下去。
新快报:如果在亲水平台附近能多几个救生圈,结果会不会改变?
路志辉:当时正值涨潮期间,水流湍急,暗流涌动,场面非常混乱,我根本找不到岸边的救生梯。而且现场只找到一个救生圈(叹气)。如果有多两个救生圈,我就有能力把他们两个套住,把他们都拉上来。
■被救者陈永标:
就当我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,手臂被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,然后听到一个声音连叫了两声“不要紧张,不要紧张”
昨日下午,记者在中山二院的病房见到了获救者陈永标和他的妻子李女士。医生表示,陈永标因为落水的时候喝水太多吸入大量细菌导致轻微的肺炎感染,目前正在为他吊一些消炎药和营养品,如果没有出现其他情况,他休养一两天就可以出院。
一看到记者,陈永标夫妇第一时间就向记者问起了郑益龙的搜救情况,但当得知暂时还没找到郑益龙,两夫妇的头马上低下来了,显得十分内疚。“都怪我们贪玩,如果不是我们要去那里拍照,就不会拖累他了。”自责的李女士忍不住哭了出来。
“好像做了场恶梦一样。”回想起前晚落水的情况,两夫妇都心有余悸。陈永标表示,自己不会游泳,但刚落水的时候神智还比较清醒,“我不停挣扎,就当我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,我的手臂被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,然后听到一个声音连叫了两声‘不要紧张,不要紧张’。”后来精疲力竭的陈永标慢慢的失去了知觉,甚至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位市民下水救他。
“我一开始光顾着喊救人,后来我老公被拉上岸,我的心才稍微定下来。”李女士表示,自己当时头脑一片空白,也没有注意到另一位下水救人的市民,“我都不知道要怎样感谢他们。”
陈永标说,看了新闻才知道原来救命恩人郑益龙和他一样,都是来自潮汕的老乡,家里还有一个刚满九个月的儿子,这让他更加内疚。陈永标表示家中父母都有高血压,至今不敢告诉家里人自己出事。
陈永标告诉记者,他只是和老婆来广州游玩,本来打算呆两天就走。但如今恩人生死未卜,他就算出院了也不会离开广州。“等不到郑益龙的消息我就不走。不管是生是死,我爬也要爬去见我恩人最后一面。”陈永标说,“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,我愿意用下半辈子去弥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