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是医生,行走在天灾、战乱、疫病、饥荒之间,没有疆界。他们的病人,无分种族、宗教、信仰和政治立场,但都身陷困境。他们不向病人收取分毫。他们是无国界医生,诺贝尔和平奖得主。
迄今,中国大陆仅有8位医务工作者参加无国界医生,广州土生土长的麻醉科医生赵一凡就是其中一员,也是现在唯一供职于广州医院的无国界医生。今年初夏,他飞赴阿富汗进行前线救援。旁人眼中的危险苦旅,赵一凡却视之为千金难买的珍贵回忆。
在战争的国度,赵一凡每日完成十几台手术,车祸、枪伤、炸弹伤频繁袭来。手术台上,曾让病人免除无麻醉切气管的剧痛,也曾眼睁睁看着“熊猫血型”的男孩心跳停止。尽管医疗条件有限,但单纯的医患关系,令他在地球另一端收获了极大满足感。在阿富汗,他感受着苦难者的感受,和他们一起对抗疾病与创伤。
赵一凡:
36岁,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麻醉科副主任医师。今年4月到6月,首次参与无国界医生的救援任务,在阿富汗昆都士的外科创伤医院担任麻醉科医生。
坐在记者面前,赵一凡医生专注而平静,话语间不失风趣。去年9月,他向无国界医生提交了个人申请。
PK两天当选无国界医生
记者:为什么参加无国界医生?
赵一凡:其实早在2005、2006年,我就通过网络和电视了解到无国界医生。一直想去都没付诸行动。去年,我觉得需要在不同的环境中重新认识、反思自己的职业,也希望尝试到不同的国家、与不同的人合作,于是便报名了。
记者:成为无国界医生难不难?
赵一凡:无国界医生申请门槛不高,只需两年经验,但遴选过程中,拥有一定年资的医生更具竞争力。另一大要求就是外语,这会卡住不少人。报名后我便接到面试通知,自费赴港参加考试。过程像国外的真人秀“生还者”,申请人分组PK,历时两日,模拟应对各种突发的紧急情况,既考团队精神,又要随机应变。两天下来我都快要崩溃了,最后成功通过。
落地当晚生平首次见枪伤
今年1月,赵一凡接到“无国界医生”通知,他被派遣到阿富汗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救援任务。4月初,一天打了5支疫苗的赵一凡踏上阿富汗之旅。
记者:刚到阿富汗是怎样的情形?
赵一凡:我所属医院是一所外科创伤医院,2011年由无国界医生设立,免费收治各种伤者。虽然医疗条件相当于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,还时常出现药物短缺,但在当地能有这样一所医院,已经是奇迹。要知道,阿富汗人的平均寿命只有42.9岁,政府医院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医疗保障。
记者:还记得第一场手术吗?
赵一凡:就是落地当晚,当时我正在浴室洗澡,手机忽然响起,还没来得及听,项目统筹和医疗总监已经跑来拍门——有病人,枪伤,马上回医院。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枪伤。一位中年女性左腰中枪,子弹从肚脐旁穿出,左肾碎裂、结肠回肠穿孔大出血。初来乍到,麻醉护士又不懂英文,我们只能用手势交流。用祖师爷辈的“老机老药”,为病人施行全麻、抗休克治疗、输血……手术成功。
记者:在阿富汗面对的情况和广州有什么区别?
赵一凡:在广州,平时接触的外科手术多是择期手术,而在当地,接到最多的情况是车祸、枪伤和炸弹伤等急诊手术。虽然没有直面枪火,但从收治的病患,依然可以感受到局势的动荡、生命的脆弱。
有一天,送来一个9岁女孩,她乘坐的三轮摩托遭炸弹袭击,中途翻车,导致她上下颌骨折,面部撕裂,嘴角伤口直达颧骨,口腔大出血。对这女孩上麻醉做手术有很大困难,因为一进入麻醉状态,女孩口腔内出血极可能流入气管,引起窒息。我有很多口腔手术麻醉的经验,认为可以从鼻子气管插管麻醉,不用切气管。在止血纱布移开的短短十几秒间,成功经鼻腔气管插管,女孩随之进入无痛无意识状态,口腔完全留给外科施行手术,不必担心血液流进气管。大家长吁一口气,这可算是此次前线救援的得意之作。
收获珍贵回忆和心灵假期
记者:会觉得去阿富汗十分高尚吗?
赵一凡: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“高尚援助者”,相反,我却感受着阿富汗人的高尚。进医院第一日,一位阿富汗本地的年轻医生跑出医院帮我买来水和饼干。我想还钱,他微笑着摇头说:“Here is Afghanistan(这里是阿富汗)!”那种以身为阿富汗人而自豪的神情,我至今仍历历在目。
记者:在阿富汗收获了什么?
赵一凡:一份珍贵的回忆和一个心灵的假期。这一段经历,花几十万元周游列国也得不到。在阿富汗我收获了非常大的满足感。另外,也认识了许多世界各地的朋友,昆都士的项目由15个不同国家的22位国际救援人员组成。大家志同道合,彼此间非常理解。
无国界医生 大陆仅8人
“无国界医生”是全球最大的独立医疗救援组织,目前成员已经遍布全世界,每年招募大约3000名医生、护士、助产士和后勤人员执行各个项目,1999年获颁诺贝尔和平奖。1988年,无国界医生走进中国。无国界医生中国媒体经理何丽庭说,中国大陆参加无国界医生的医务人员只有8人。服务于无国界医生的华人医务工作者,以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为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