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嘉琦 中山大学国际商学院
昏黄的灯光下,长着茧的指头拨动着尼龙弦,一曲《爱的罗曼史》自吉他的音箱潺潺流出。一个个温和的音符有如落在草地上的雨点般轻柔。那琴声似在耳边低声吟唱,诉尽绵绵情意,令人有一种脊背自然挺直的愉悦感。父亲把对这个家浓浓的爱融化在温柔的琴声里,融化在温暖的灯光里,化作温馨的粒子飘浮在空气中,让我和母亲陶醉于其中,如痴如醉。
那时候,父亲还在省委工作,收入并不高。父亲的上司欣赏他的才华,和几位同事一起凑钱买了这把吉他,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父亲。每天晚饭后,父亲都会抱起吉他,演奏几曲给我和母亲听。虽然那时我还小,这充满诗意的画面已有些褪色,甚至变得模糊,但一家人在乐声中相互依偎,那种如花粉般细小却甜蜜的幸福,我不曾忘却。
然而,这简朴的音乐会从五月里的一天起终止演出了。在上司的推荐下,父亲获得了前往澳门工作的机会,虽然一个月只能回一趟家,父亲在境外的企业里领的是相当于以前十倍的薪水。不久,家里陆续来了各种新鲜的玩意儿,进口的空调、洗衣机、电视,还有原装进口的CD机。
月底在我的期盼中到来,父亲终于又可以和我们团聚了。晚饭后,父亲走到那台名曰CD机的机器前按下按钮,它吐出一个扁扁的方盘子,父亲往上面放了一张圆形的薄片,那机器便把它吞了下去。随后,它竟悠扬地唱起了歌,那声音和父亲演奏的吉他曲像极了。年幼的我觉得这新鲜的家伙儿神奇至极,欢喜得不得了。
但是,很快,这种新鲜感所带来的喜悦犹如流星划过天际般,稍纵即逝。这台新鲜的机器唱不出琴箱里震动的嗡嗡鸣声,这琴声没有爸爸的味道,这琴声承载不住对妻子、对女儿深深的爱,这琴声并不属于我。我要角落里那把蒙上了灰尘的老旧的吉他,我要父亲充满爱意的琴声。
快乐的时光,就像铃铛滚过马路一般急速逝去,唯留余香,在平淡无奇的季节中疏忽变化着。纵使我再想念那琴声,它已被埋藏于遥远的地下了,无论我如何追忆那温清,它已入坠雾中。
石头森林,钢筋铁塔,灯红酒绿的城市,带给我们新鲜的资讯,新鲜的潮流,日新月异的生活。在尘世里翻滚的人们,追求着新鲜,辛勤地打拼,却渐渐丧失了那古朴的温暖情怀。
我真想再听父亲弹起那把老旧的吉他,滋润日渐乾涸的心海,哪怕只有一次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