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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同在一片蓝天下,却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;他们是同龄人,却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。今年春节,他们一起回家过年,并在《大河报》上刊发了八个版的“大学生陪农民工回家过年”体验式系列报道。他们和他们,碰撞出了什么样的火花?在陪与被陪的背后又会有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?
大河报记者陪农民工回家过年的第12个年头,今年与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及周边院校学生一起“兵分八路”陪新生代农民工回家过年。今天刊发本报体验式系列报道结束篇。图为张志安(前排右二)带学生们在东莞调研。
生活是最好的老师
◎张志安(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院长,“大学生陪农民工回家”项目负责人)
2012年上半年,大河报记者朱长振在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担任“驻校记者”,他跟学生们一起上课、打篮球,又给《深度报道》等课程做讲座、介绍或惊险或有趣的采访故事。
有一次,胡舒立院长邀几位驻校记者去家中聚会。聊天时,朱长振谈起连续11年陪农民工回家过年,并发表体验式报道的经历,舒立院长觉得这种报道形式不错,建议或可给学生们搞个“体验报道工作坊”。
“工作坊”安排在两个周末,吸引了几十名广州地区的大学生。除了专题讲座,“工作坊”还专门组织观摩了纪录片《归途列车》,导演范立欣应邀与学员们进行视频连线,解答他观察和记录农民工生存状态的感受和经验。
朱长振给学员们布置了作业,一周内找到一个农民工,摸清对方基本情况、说服其同意春节陪同回家。最后,来自中山大学、广州大学、广州体育学院的10名学员被相中,参加“大学生陪农民工回家”报道组,我被舒立院长任命为该项目的负责人,朱长振为总指挥。
“工作坊”结束后,这批学员享受了半年的“吃小灶”待遇:边接受培训,边享受朱长振亲手烤的羊肉串;每周六的晚上,在QQ群里讨论项目进展;借助学校资助的野外实习项目,我也带着他们去东莞考察外来务工者管理现状……学生们相继写出人物报道、调查报告,为春节回家的体验式报道苦练“基本功”。
临近春节,真正的考验到来,大家才发现困难这么多:有两位学生因各自不同的原因遗憾地退出,有父母由于担心安全问题反对孩子陪农民工回家,有“跟踪”半年的农民工突然过年不回家,有反复刷网站或托关系还是买不到同趟火车票……好在,大家一起想办法,最终完成并发表了8篇报道。
新闻教育要改革,高校必须与媒体更多联动,创造更多实训式教学的机会给学生,让他们在实践中体悟和成长。读他们写的报道,我深深地感觉到,学生们的视野正在深入社会,目光正在投向现实,心灵正在靠近生活。
其实,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,她看着这群有理想的年轻人在暗夜中匆忙赶路,挤上拥挤的火车,睁大眼睛观察、不停做着笔记,挂着眼泪和汗水反复打磨稿子……一扇扇窗户被打开,通往职业记者的路就在前方。
排57分钟的队上洗手间
◎张瑛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新闻系2009级学生
1月16日,得知在深圳打工的董树斌要2月6日坐硬座回河南老家,我顿时慌了。
连续多日,家人一天两个电话催我回去,这是毕业前最后一个寒假。而且,我已经很久没有坐过24个小时的火车硬座了,还要带着两个行李箱,可能连挤上火车都难。思虑许久,我决定先飞回家一趟,把行李先送回去,2月份再轻装回广州,专程陪董树斌回家过年。
1月21日回家,2月4日返回广州。2月6日,从广州出发回河南渑池,开始了24小时的硬座之旅。火车的行李架上、座位底下,全是行李包,过道上挤满了人。挤到座位上的时候,我开始庆幸提前把行李送回家的明智之举。
8号车厢的洗手间锁了,晚上9点,我决定“奋不顾身”奔向9号车厢上洗手间。一路上挤过去,我先后踩了四个人的脚,被十多人踩了脚,还被两个叔叔“托”着脚底传送了一段距离,最终到达目的地。然后,在门口排了57分钟的队才进洗手间。等我折腾回自己的座位,已经快要11点了。接下来的12个小时,我不再喝水。
熟悉的村庄变得陌生
◎张娜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 新闻系2010级学生
1月9日中午,最后一门考试结束,我打包好行李,从广州赶去深圳。
我要陪着回家的对象是张瑜,小学三年级时的同班同学。小学毕业后,她去了镇上读初中,我转学到了郑州。
再次相见就是10年之后。参与这次报道工作坊,算是给我们再次“认识”的机会。
出发前一天晚上,我们两个人都睡不着。
1月10日晚,我们回到村子。坐在电动摩托车上,严重的雾霾天让我们无法看清村子的全貌,临近了才能看到少数尖顶的老砖瓦房,隐约记起这里住的是哪家。
从村子的东南角走到西北角,几乎一家家都是红漆大门,墙面瓷砖上写着“天道酬勤”、“五福临门”等大字。曾经,我们都能隔着木门朝里头喊着婶婶、大爷,找他们家的孩子玩。现在,同龄一代要么都嫁人生子,要么搬到城里了,还有的打工还没回家。坐在街边聊天的年轻媳妇们也都不认识,不知不觉中,熟悉的村庄变得陌生了。
突然,我心里有些难受,眼睛有些热,鼻子有点儿酸。
“村里边的人我很多都不认识了,叫不出来名儿,回来也没啥玩的。”张瑜跟我说。
碧海蓝天下的一群小精灵
◎陈远林 广州体育学院体育新闻系2011级学生
1月23日中午,我陪同在深圳打工15年的海南人郑卫弟返乡过年,坐大巴、轮船、摩托车,全程体验他的回家路。
到了郑卫弟的家,门口的庭院里有一群小朋友打闹。我一边微笑,一边举起相机拍他们,这群小孩子马上一哄而散。没过几分钟,他们又悄悄出现在门口旁,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我。
其实,同样感到好奇的还有我。因为打小就在深圳的“水泥森林”里生活、读书,我也很好奇碧海蓝天下他们的生活。他们多是留守儿童,由于大人长年在外,稍年长些的便会照顾年纪小的孩子。这种类似于古语中“长兄为父”的情形在都市的家庭中很少见。
这些留守的孩子身上,充满天真烂漫的气息。我模仿郑卫弟“贿赂”他女儿的方式,把零食拿出来给他们吃。在“糖衣炮弹”的攻势下,他们和我逐渐熟悉和亲近起来:陪我去海边捡贝壳,教我如何抓螃蟹,带我到盐场爬盐山,教我如何品尝槟榔,帮我取出人手上仙人掌的刺……
我会想你们的,这群小精灵。
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?
◎李娜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新闻系2009级学生
我父亲就是一位常年漂泊在外打工的农民工,我们家庭的花销及我的学费均来自他的辛苦劳动,这种与生俱来的经历,让我对“陪农民工回家过年工作坊”这个群体怀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情感。
我的报道对象辛卫超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,过去半年,他一直积极配合我的采访,他自己的“奋斗路”也越走越宽。从广州大学城不足10平方米的小摊点到如今足有60平方米的小吃店,他和妻子万玲两人每月的净收入已过1.2万元。
在为辛卫超感到高兴的同时,我也不由感叹起自己来。一向以为“知识改变命运”的我,在越是临近毕业的时候,越发感到前行的无力。身边已工作的大学朋友,大都只找到3000元左右的工作。而我,选择了读研,不但继续着家里的重头开销,还要肩负好几万元的助学贷款,与初二便辍学的辛卫超相比,内心总会情不自禁地浮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来。
难道真如网络调侃所言,“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”?